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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侯我很羡慕别人放羊。那时家里很穷，养不起羊。每每邻居伙伴牵羊上坡时，我都眼热良久。然而等能养起羊时，我又得天天上班，真正负责养羊的倒成了我的父亲。
自打我们姊妹们有了孩子后，父亲就张罗着要买只羊，好给在家的孙子、孙女们喂羊奶。我们总觉得那样他太辛苦，再说孩子又不缺少吃的。然而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，他上集买回一只肥硕的奶羊。他显然很自豪自己买回的这只羊一天能产六七斤奶。他、还有母亲、孩子自是喝不完的，干脆也唤来邻居一块喝。

    虽然粮食饲料也能喂羊，但父亲总坚持说：“羊吃百草，奶就有营养，孩子吃了长得快。”他每天下午吃过饭，准时出发去割草。路近了，就提个大笼去割；路远了，就骑上自行车去。大路边、沟渠边的草往往被人割的勤，不好割，地畔边的草他又怕溅到农药。他选择山沟里割草。直到天擦黑他才挎着很大很沉的草笼回家。
    来不及歇息，父亲就将羊从外面拉回圈。添上鲜嫩的青草，接着转身洗干净手，打灶房取出挤奶的杯子，蒙上纱网，开水一冲，又来到羊舍，猫下身子，先揉揉羊的奶包，挤掉一点点奶，接着就将奶杯迎上去挤奶。那有节奏、有力度的挤奶“哧哧”声和着羊津津有味的咀嚼青草声，就好象一首乐曲回响在父亲的耳边，他的脸上分明少了许多疲惫，更多的是欣慰。
    奶锅在开水中跳跃着，父亲向锅底又添上一把柴火。此刻，他才得以静下身来，掏出旱烟袋“吧哒、吧哒”悠然地抽起来。
    孩子们一人一大碗来了个喝奶大赛，顷刻间三四个碗底朝天。其间，父亲一直是面带微笑，满意地看看这个、看看那个，。

    孩子们的脸越来越圆，越发的红润了。老天爷也到了如火的盛夏，父亲生怕羊儿受吃亏，总是天刚刚亮就拉出羊去吃阵青草，等太阳露头便牵着羊回圈，又等傍晚夕阳落山后复又拉出羊来放风。给它端上一盆食，看着羊一口一口吃干净了，他又去割草了。
    一日中午，天气预报下午时分有阵雨，他得提前去割草。那时太阳火辣辣的。家人劝阻不下，父亲还是冲向热浪中。一去就是俩钟头，回来时头上的汗已很少了，脚步有点趔趄。放下比平时还满的草笼后他就瘫坐下来。医生检查结果是中暑。不妙的是高烧又带起他的老病根——腹痛不止。不住院是不行的。看着躺在病床上被疼痛撕咬着的父亲那灰暗的脸庞，我们疼在心上，孙女们更是拉着爷爷长满厚茧的大手嘤嘤地哭起来------
    出院后，他更殷勤地照顾着那只挤奶的羊，时常说：“我住了一回院，耽搁了羊，奶都少了。”
    深秋，父亲给奶羊配了羔，那羊越发的毛色光亮，讨人喜欢了。谁成想，一个礼拜天我从城里回家，羊圈却空了。父亲这才告诉我：“这一周二夜里，小偷撬开后院门，将羊拉走了。”说这话时，他很平静，“那一晚还有一家的羊被挖墙偷走了，第三家偷羊时被主人惊觉了……”我听不出他的愤怒。看到我无比惋惜的样子，他似在安慰我“偷就偷了呗，明年春我再养一只，总不能让孙子们断了奶喝。”后来，母亲告诉我，事发后的清晨，父亲跑遍了整个村庄，所有岔路口都找遍了的，那天的饭他一口也没吃……

    第二年父亲又养了一只奶羊，父亲笑着对我们说：“养羊为了啥？不就是有个营生嘛，你们姐妹几个一个一个都忙难得回趟家，现在还带走了我的外孙子，田地也少了，我总得有事干呀。”
    其间，父亲还骑自行车为他的外孙女——我的孩子送了几回奶。我们害怕他年纪大，骑车上路太危险，硬是不让他再送了。于是他便每周五总打电话让我们带孩子回家喝奶。
     时光荏苒，孩子们都大了，父亲也明显的老了许多。病也多起来，沧桑的脸庞像我们这儿的老梧桐树皮一样。看着孩子们在爷爷的脸上蹭来蹭去的劲儿，我心里酸酸的、甜甜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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