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没有多少娱乐工具,中国象棋一直陪伴我渡过童年的快乐时光。
那时候有一度对棋很痴迷,搬张凳子,棋纸一铺,和小伙伴就捉对厮杀起来。特别是夏天,在小巷子里下棋,枝头知了聒噪,身边凉风习习,是极大的享受。下棋双方虽然只有两个,但通常围观者有四五人之多,两个人的对羿成了集体的游戏。
工作后下棋的机会少了,有了女儿之后,有时给思思讲小时候的故事,她就让我教她下棋。偶尔也会和女儿下上一两盘。思思在棋上兴趣挺浓,但浅尝则止,不求甚解。
到了贝尔格莱德后,有一天思思突然跟我说能不能教她国际象棋,可问题是我也不会。趁着回国出差的机会,在网上买了副国际象棋,国内现在真是方便,当天下单的东西,当日或次日就能到达。上次我们办中东欧四国“”培训班,学员们被物美价廉的中国制造所吸引,痴迷于中国的网购,一直热衷于在网上买买买,小到杯子,大到旅行箱,几乎什么都要买。
买了棋回来,我和思思在网上找了一个教下国际象棋的视频,边下边学,自得其乐。 国际象棋与中国象棋既有联系,也有区别,据说它们的源头都是来自印度。然后根据不同的国情,作了不同演变。
中国象棋棋子是摆在线上的,国际象棋是摆在格子里的,这里似乎可以理解为中国对军队的纪律要求更严格,中国象棋每个子只有一个点的位置,强调集体的力量。国际象棋每个子都有一个空格位置,强调个体的自由。
另外中国象棋双方的王和帥是不见面的,王是不离开九宫格,也就是不离开自己王宫所在地,战斗能力也几乎没有。因为中国文化中,对首领要求的是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,两个国家的大王很少在战场上肉搏的。国际象棋的王是可以到处走的,自由度比较高,本身也有较强的战斗能力。在西方文化中,很多王本身就是要带兵打仗、冲锋陷阵的,比如凯撒、亚瑟王、。而中国,除了开国皇帝大部分是马上得天下的,比如李世民,朱元璋等,而即使是开国皇帝,自己当了皇帝后也很少会直接带兵了,继任的皇帝会御驾亲征的就更少了。
在国际象棋中,如果对方的王被你逼的无路可走,是算和棋的,表现出对敌人更大的宽容度。中国的文化基因中对敌人的态度上则比较复杂,一方面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,以和为贵。但另一方面,在大是大非面前,似乎又更讲究除恶务尽,“宜将余勇追穷寇”。如果卧薪尝胆,能卷土重来,基本上也是要斩尽杀绝的,死了还要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。
中国象棋中“炮”是一个很重要的战斗棋子,有了棋架子后可以远距离攻击,国际象棋中则没有这个子,火药是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,虽然鲁迅说,火药发明了之后更多用来做鞭炮。但事实上很早火炮就被用于战场,是一个重要的攻城手段,也反映当时中国的武器的先进。
国际象棋中“后”是最重要的一个攻击棋子,能走横线、直线和斜线,这个子在中国象棋中是没有的,中国讲究王权至上,任何可能危及王权的行为都是要被制止的,大部分朝代都要求后宫外戚不得干政。而西方王后家的势力一般都是非常强的,往往是国王征战的得力帮手。
另外”相”这个子差别也很大,两种棋中相都是走斜线,但中国的相是文臣,只能在自己国土范围内行走,不能出境去攻击敌人。而国际象棋中的相代表是宗教首领,传教士是全世界跑的,相走斜线,可以远距离转移,攻击能力很强。
“马”这个棋力也有一些区别,两种棋中马都是走“日”字,但中国象棋中的马有绊马腿一说,而国际象棋中没有这一说,在国际象棋马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跨别的棋子吃子的战斗兵种。在中国旧体小说了,印象中除了水浒传里呼延灼的连环马,中国作战的马还是轻骑兵的面目出现的为多,更多是作用运载工具、辅助攻击用的。像黑旋风李逵这样的猛人是可以抡起板斧砍马腿的,程咬金的三板斧也有一招是砍马腿。关羽就是精疲力尽,战马被绊马索绊倒而擒的。而国外的战马一般是要披铠甲的,重装骑兵,冲击力特强,步兵想去砍马腿,门都没有。
国际象棋中还有个比较特殊的规则,就是”兵”到底线可以升变。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中的兵都是不可以后退的,勇往直前是对士兵的基本要求。但国际象棋中兵历经千难万险到达底线后可以升变,变成后、车、象或者马。中国象棋则没有这一规则。可能西方的文化观念中更重视宣传从奴隶到将军,“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”,中国古代虽然也有“帝王将相宁有种乎?”的诘问,但总体则更重视阶级和阶层,讲究礼不下庶人,刑不上大夫。一将功成万骨枯,士兵更多是被当作炮灰。
中国象棋讲究“落子无悔”,国际象棋则更严格,讲究“摸子走子”, 还不允许你”举棋不定”。
中国常用棋来比喻错中复杂的事物以及大局观,比如人生如棋,领导常说要“全国一盘棋”。中国有著名观棋烂柯的故事,王质因为看了仙人一局棋,看自己的斧柄已经完全腐烂,再回乡时和他同时代的人已经都不在世上了。棋局上的变幻演化成了人生的沧桑巨变。西方也有用棋来比人生的,比如意大利谚语“After the game, the king and pawn go into the same box.” 游戏之后,国王和小兵都去向同一个盒子。既是说棋,又是说人,人生的归属,无论贫穷和富贵,都是归向一个小小的盒子。